李承鹏最新文章:《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和黑暗森林的火种》
被粉丝谀美“跟郭晶晶很挂相”的宗馥莉,颜值和智慧都输给郭晶晶。火车司机的女儿郭晶晶,很小就意识到阶层的战略意义。
所以屌丝田亮注定出局,霍家那可是直通天庭的贵族哪,从上世纪四十年代起就秘密支持了党大量资金、药品、武器……虽然够不着凌烟阁24功臣,但那块御赐“爱国爱港,赤胆忠诚”金匾,能砸死胡润排行榜一大片。
宗馥莉先上演宫斗剧,又想把国资占46%股份的“娃哈哈”架空。她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是社会食物链顶端,她以为,企业可以不姓党。
宗馥莉必被锤,她忘了,她爸创业时,上城区教育局帮忙贷了第一笔10万,产品强推全区40多家学校和幼儿园,这才有了首富。王健林也忘了,作为西岗区办公室主任,组织上派他去住宅公司当总经理,个中资源,才有了后来万达起家。他意气风发那会儿牛哄哄说:“万达在海外投资,就是转移资产,万达的钱即不是偷也不是抢,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们爱往哪儿投就往哪儿投。”
中国富豪有个幻觉,钱是自己凭本事赚来的。这幼稚病得改。你的钱不是自己赚的,是党允许你赚的,你的钱也不是你的,党让你临时保管。财富数字的增长不代表地位增长,只代表未来风险的增长,胡润财富榜是杀猪榜。
你的企业就是你的?口罩时代,连无产阶级小保安都敢训斥业主,“你以为有房产证,房子就是你的?我告诉你,房子是国家的”。所以,每个小区都藏着一个无产阶级哲学家保安,每一个开豪车住别墅老板,迟早是大大小小的沈万三。
这就是中国社会阶层的分析,请让我从头捋清一些故事:
全世界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把“阶级斗争”提升到科学理论的卡尔.马克思,父亲却是资产阶级,特里尔城的著名律师,住豪宅喝名酒。马克思的母亲是犹太富商之女,嫁妆就足以保证全家十几年衣食无忧。他的姨父叫里昂.飞利浦,你很可能用过这人的产品,因为他是飞利浦公司创始人。
马克思迎娶燕妮时,社会轰动。看看燕妮的父亲那熠熠生辉的姓名,“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妥妥的一线贵族。马克思大学时一年零花钱就是中产阶级一年的收入,挥霍无度,酗酒打架。有一天他在报纸上抨击法院剥夺农民捡拾树枝的权利(其实农民也偷伐私人森林),报纸被封,他去了英国,抽雪茄喝名酒,家族遗产被挥霍一空。恩格斯接济他,到了1856年时,每年生活费高达1000英镑,相当于现在人民币135万。
恩格斯家里是开纺织厂的,赚得盆满钵溢,弄得他也不好意思,说:“我既是资本家,又是共产主义者,我白天剥削工人,晚上写书反对自己”。总之,两个资产阶级富二代一边用着资本主义的钱,一边指导无产阶级砸烂资本主义机器,画面分裂极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资本论》只是两个富家青年肾上胰爆棚写了部屌丝逆袭的仙侠剧,让穷人意淫,或者写了一页关于公平正义PPT,但没操作性。我们从小被教育“革命导师毅然反叛资产阶级家庭”,但为什么反叛家庭还花着家里的脏钱,为什么鼓动穷人斗争时,恩格斯买了两套别墅,自己一套,马克思一套。恩格斯生前把马克思列为遗产第一继承人,死后留下4万多英镑(相当于290公斤黄金,折合人民币1.5亿),几乎全赠予了马克思后人,并没把一分钱分给厂里的穷人。
无产阶级忙着拧锣丝,没时间思考复杂问题。我常看到一些为生活所困的朋友,养不起孩子、看不起病、吃预制菜拉肚子,他们清一色感叹“这都是资本的罪恶”。但日本孩子几乎免费医疗和教育,满大街预制菜,资本为啥不跳出来显现罪恶?中国哪有真正的资本,资本背后“榜一大哥”是权力。最荒诞的例子是,一个新郎被中华传统恶习所逼,给不起彩礼,跳了河……也被感叹这是资本的罪恶。
“一切都是资本的罪恶”,是安全可靠无毒副作用的思想充气娃娃。
哈耶克发现一个现象:人类社会的演进,没有什么是必然的,唯一的必然,就是人类在当时接受了什么样的思想。哈耶克真是了不起,多年以前穷人们接受了马克思的思想,于是便有了饿死成千上万人的苏联、朝鲜和东方大国。多年以后,还坚信自己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注定这辈子当穷人。
这么说也有些武断,刘强东说“共产主义在我们这一代就可以实现”。马云三次去革命圣地延安寻找精神动力,“先实现共享主义,再向共产主义迈进”。马化腾穿着红军军装朝圣。而幡然醒悟的王健林第一时间赶到梁家河,“陕西是根,延安是魂,延川是我第二故乡”,感受延安革命精神的同时,斥资120亿元落地了红色文旅项目,献礼建党100周年。
当然,他们是装的,相信英特纳雄奈尔一直是中国富豪“演员的自我修养”。有一些还演爆了,比如张雪峰要捐一个亿打台湾同胞,被网友围攻又被有关部门禁止关注。他很心酸,说小时候吃不起饭,现在吃饱喝足,要感谢党(成语新编:断腿谢杖)。他还说只要国家一声令下,随时上战场。
绑架党?你以为党是傻逼吗,这些都是党当年玩剩下的,北上抗什么日,不知道大部队往西走?你以为拍破鼻子一脸是血死活牵着党的衣角扮演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的情感剧,党就不知道你在蹭戏?其实官方想说的是:大家都是出来演的,你他妈别抢戏啊,定稿剧本,圣上还没拿出来,你抢着演啥施琅,滚!
中国社会各阶层里,张雪峰属于低阶新晋,被老钱们看不起。但中国也没什么所谓老钱,真正的老钱是红色家族,用几千万人头换来的。中国“伪资产阶级”深知这一点,但他们已跑不了,就像洪教主的“豹胎易筋丸”,教主用药丸控制他们,还说“看你们生不如死,我正好有解药”。但这解药正好是毒药,吃了解药却相当于服毒……就是伪资产阶级的人生死循环。
当初梁晓声写过一本蜻蜓点水的《中国社会各阶层的分析》。但我很理解他,因为社会主义国家恰恰不可以进行社会阶层分析,万一把真相说透了咋办?最近流行一个词叫“力工”,还有个词叫“力工梭哈”,刻划了没社会地位也不占有任何资源的劳动力低阶生存,最后颗粒无收。这些词就很可怕,像一个魔咒,很容易把沉睡的人民叫醒,在某种理论里沉睡且持续提供劳动力的人民是最好的资源,觉醒了就不好,他们会看清自己真实身份,啥?我不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而是人形电池,行走的肉矿……他们开始东想西想,思考自己的权利,找哪个部门索要,这就太糟糕了。所以真理部果断把“力工”“力工梭哈”这些词下架。
说起“力工”。我小时候在新疆,有一天兵站从沙漠那边给学校送来一个人,黑黑瘦瘦的,叫“万老师”,教化学的。但他有精神病,整天神神叨叨念着什么,一发病就在课桌之间架起木棍,命令学生们像马戏团一样走钢丝。学生们就借机起哄,翻窗逃课,跑出去跟维族孩子打架。
课没法上了,学校只好派他去砌土坯房。他是四川绵阳人,我父亲自然关照。他也只认我父亲,只要有我父亲在场,大概率不犯病。一来二去,知道他的父母被批斗时,狗崽子的他被勒令陪斗。生产队长偏爱一种批斗方式,在桌子之间架起扁担,让一家人边走钢丝边背诵毛主席语录,其中一个掉下或背不顺溜,就用扁担打屁股。小万背不顺溜也常掉下来,父母就常被打屁股。终于有一天,父亲受不了屈辱,跳河死了,母亲一病不起,也死了。
那年小万十六岁,疯了。他成绩很好,特别是数理化,但间歇性发作时见着扁担、木棍就要架起来练习走钢丝,嘴里念念叨叨,有时是毛主席语录,有时是化学公式……他一直帮生产队喂猪,没有工分,队上只管一顿饭。直到28岁,新疆来招人,队长趁机把他弄去建设边疆。他觉得养个疯子实在不划算,一天一顿饭也不划算。
在辽阔孤独的新疆,“万老师”没有家人,没有业余生活,每天就是砌土坯房,还帮着喂猪。他的“分栏混养法”让猪们疯狂生长,并向全疆推广。但学校没给他教师待遇,疯子不能有正常待遇,只管一日三餐,外加每月五元补贴。万老师并无怨言,除了间歇性发疯,是最优质的“力工”。
那天我爸找到学校,说“冬天来了,咱们发大肉(猪肉)和煤也考虑考虑万老师,他住的土坯房太冷,别冻死了”。校领导觉得也对,给他分配了半吨精煤。这可把万老师激动坏了,从小到大没拥有这么温暖的冬天。他把煤堆在土坯房里,在煤块之间架起长木条,前所未有的精神正常,一边走钢丝,一边对着我爸熟练背诵毛主席语录和化学分子式,证明他其实是可以康复的。春节时,他在土坯房里支起炉子烤肉,请我爸喝酒。酒过三巡,他郑重宣布,等完全康复,就找一个对象。
我爸大加鼓励……接下来连续几天暴雪,出不了门。大年初五,天色放晴,我爸踩着冰碴遛跶过去,万老师土坯房紧闭,我爸敲门“万老师,开门”,无人应,但闻到肉烤焦的味道。我爸觉得不对,一脚踹开房门,热浪扑面而来,像一座砖窑,我爸捂着鼻子冲进去,万老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爸喊“万老师”,不回应。我爸抓住他的腿,摇了摇,啪,整条小腿掉了下来。
万老师一氧化碳中毒死了。连续五天,整个人被堆在土坯房里隐性燃烧的精煤慢慢烘烤,没有明火,就这么一点点把水分烤干。医生说,这叫闷烧,这叫热性干尸化。
“力工”万老师走了。他本想成为一个化学家,因为父母的成份,十六岁却成了精神病。他是免费长工,每天只管一顿饭,发配新疆后,没当成老师却去砌土坯房、喂猪。他没有家人、没有女朋友,刚迎来人生第一个温暖冬天,却梭哈了。
他没有真正的活过,统计他生命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每个月五元。
现在年轻人抱怨“力工”“力工梭哈”,但这工种只是过去的延续:万老师从小努力学习,努力走钢丝,讨生产队长喜欢,努力背诵毛主席语录,努力砌土坯房和养猪,想谈一个对象……现在年轻人努力考985,努力人生的钢丝,努力讨领导喜欢,努力爱国、还房贷和做项目,处一个女朋友。
有一种阶层是固定的,被压在金字塔下的砖,你再努力,也上不了一个台阶;有一种高墙是无形的,你再头铁,到最后,不过是鬼打墙。
知识改变不了命运,劳动改变不了命运,爱国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前段时间川普提高H1B签证门槛。为了对冲,我国降低门槛推出K签。刚激动观看了阅兵式和爱国电影《南京照相馆》的爱国者破防了,大骂汉奸政策:“现在没心情过国庆节了,找工作这么难,竟然引进外国人抢我们饭碗”,“我为国家奉献房贷、车贷、学费,却被啥没付出的洋垃圾整下岗”,“娶老婆那么难,又要被印度阿三抢资源”。
他们平时喊“国家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此时却呼吁上街游行。国家一度有些慌,反贼暗喜时机到了……别意淫,中国社会偶尔呈现出某种反噬,噬着噬着就会变成舔,舔着舔着就变成撒娇,他们很快调整跪姿,换个柔软部位适应铁拳,看看新闻联播,又还魂了。前两天日本人连获两个诺贝尔奖,有人反思中国的问题,刚被K签弄得黯然神伤的粉红们哗啦冲上来骂:你拿了日本爹多少钱,中国工业发达,生活便利,治安好,很快会成为世界科技中心、经济中心,到时全世界人才云集中国……
这就是中国社会基本盘的最直观表现。像一个精神病院。
所以我写不明白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这里也不存在什么社会,只存在一个大精神病院。你不是和人打交道,是和一群精神病打交道,不是分析社会,而是分析精神病,写来写去就很无趣。这么说也有些片面,因为还是有不少坚守常识的人和孤勇者,比如万润南,他是创办四通的富豪,社会高阶却坚守底线,放弃荣华富贵,最终客死他乡。四通桥也矗立过勇士彭立发。这些火种,是走出黑暗森林的前提……但放眼望去,整个社会体系苛律重赋、言路堵塞,失业的、补税的、断供的、破产的,大家心里压着一个大石头,人人活得都像罪犯,制度设置就要让你很容易成为罪犯。
大秦苛律重赋,修骊山陵时,七十万役工大部分都是刑徒,只有把大家尽可能弄成刑徒,才能榨取更多的劳力,你以为秦朝为什么能打败六国,就是依靠刑徒模式,举国都能调动成士兵。
刑徒没有社会。
火种哪堪飘摇。
李承鹏/文